广安中文网 > 道门当世 > 第八十章 天伦相聚言此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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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今上所赐宅邸位于东城金水河畔,此处达官显贵云集,距离皇城极近,远非其他地方可比。由此可见薛珣圣卷不衰。

    外祖孙长义与小姨孙紫筠自是与有荣焉,晚间与薛振锷唠叨了好半晌才放其回房。待到了早间,孙长义便打发管家带了仆役、丫鬟、婆子浩浩荡荡去了那宅邸打扫。

    那宅子本是礼部左侍郎的府邸,两月前礼部左侍郎告老还乡,这宅子便空置了下来。

    薛振锷随着一干人等取得宅院,见四处规整,屋中只落了些许浮尘,倒是省了修葺。

    不两日,宅院打扫干净,小姨孙紫筠又亲自出马,选了二十余家中妥帖的仆役、丫鬟进驻宅邸,又让管家临时将这宅院管起来。

    带到了下午,薛振锷会同孙紫筠乘坐马车去往定淮门外的码头,等了足足一个时辰才见一艘官船靠岸。

    二人出得马车,不片刻就见管家老周招呼家中下人将一具具箱笼挑下。

    薛振锷上前几步,遥遥喝道:“周叔,三年不见可还安好?”

    周管家回头看了一眼,略略回思才将眼前之人与三年前的少年联系起来,旋即一张老脸好似鲜花怒放,奔行过来抱拳道:“二郎?诶呀,三年不见,二郎愈发出息了。瞧瞧这身量,怕是老爷也赶不上。待老爷看了,不定怎地欢喜呢。”

    薛振锷笑道:“周叔还是那般能说会道。”

    周管家乐道:“三年不见二郎,哪里还管得住嘴?咦?四娘子也来了?见过四娘子。二位稍待,我这就去知会老爷一声。”

    周管家健步如飞,不片刻上了官船。大抵过了一盏茶光景,便见一紫袍文官自跳板大步流星而来。

    薛振锷耳聪目明,远远瞧见只三年光景,薛珣的双鬓便染了不少风霜。想来这三年殚精竭虑,日子不太好过。

    那薛珣奔行到身前,好似痴呆了一般站定一丈开外,打量薛振锷一番,兀自不太相信道:“锷儿?”

    薛振锷恭敬稽首:“不孝子薛锷见过大人,大人这几年可还安好?”

    薛珣心绪激荡,望着薛振锷顿时便想起了亡妻,当即眼圈翻红声音略微哽咽道:“好,都好。二郎的肺痈彻底好了?”

    “彻底好了。”薛振锷说道:“若非大人当年四处求医,儿子哪有今天?”

    “该当的,该当的,”薛珣上前两步,细细打量薛振锷,点头赞许道:“身量追上为父了,就是有些偏瘦。待回了家,让你三姨好好给你补一补。莫说这等话,你我父子之间,本就合该如此。”

    “姐夫。”

    这时孙紫筠才上前见礼。

    “四娘也来了?不知老泰山近来可还安好?”

    孙紫筠抿嘴笑道:“父亲好着呢,就是前些时日贪嘴犯了痛风,不过前两日已然可以下地行走了。”

    “那就好。”

    “咦?三姐呢?”

    薛珣突地尴尬起来,暗中瞥了一眼薛振锷,这才说道:“钊儿还小,耐不得风寒,你阿姐还在船上。等安置了马车再下来不迟。”

    好似生怕薛振锷追问,薛珣一跺脚道:“船上还有些公文要整理,我去去就来。锷儿、四娘,你二人不若先在马车里避一避风寒。”

    说罢薛珣扭头就走,身形狼狈。

    孙紫筠掩口而笑,薛振锷在一旁只是摇头。

    又过了小半个时辰,家当尽数安置在马车上,周管家上船去请,薛珣这才带着孙碧瑶下了官船。

    众人见面,薛振锷只是微笑,孙紫筠凑过去与孙碧瑶悄声私语,又凑过去看乳娘怀中抱着的锦孩儿。

    薛珣咳嗽一声,随手一指马车:“锷儿,你我上车说话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

    一行人等纷纷上了马车,孙家仆役指明路径,七辆马车辚辚而行。

    当先车架之中,薛珣与薛振锷相对而坐。薛珣老大的不自在,好半晌不知该如何开口。

    总不能直白道:我看你三姨不错,干脆娶作续弦,还生了个孩儿罢?

    薛振锷笑道:“父亲无需如此,此事我已尽知。母亲早逝。父亲这些年拉扯我已是不易。既然父亲与三姨琴瑟相和,那我唯有欢喜,没有挑不是的道理。”

    薛珣长出口气,老怀大慰:“三年不见,锷儿长大了。你不怪为父就好。”

    “不怪,”薛振锷略显揶揄道:“薛家本就人丁单薄,如今父亲老树发新芽,又给我添了个兄弟,这是好事啊。”话锋一转,又道:“如此一来,传宗接代之事自有幼弟担当,贫道乐得逍遥自在。”

    薛珣顿时不乐意了:“浑说一气!你年纪也不小了,待来日为父给你选一桩婚事。”

    “别,”薛振锷道:“父亲又不是不知,我与素卿情投意合,早已盟誓此生非她不娶……要不父亲再上一封奏章?”

    薛珣的好心情彻底没了。三年不见,眼见薛振锷出息得玉树临风,且通情达理,这心中熨帖至极。哪想到不过半个时辰就原形毕露……他心中纳闷,薛振锷怎地变成这等惫懒模样?

    正要开口叱责,便听薛振锷低声道:“本朝通政使可是大九卿之一,今上命大人担当此职,只怕是思及身后事,欲先将朝堂清理一番。大人身处风口浪尖,当思自保之道。”

    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下,薛珣凝神观量自家儿子,但见其语气幽深,面含笑意。

    薛珣暗自松了口气,说道:“此事为父自有计较。”

    车马穿城而过,半途又有太监宣旨,言薛珣数年劳苦功高,准其先行归家休憩几日,择日再进宫面圣。

    薛珣接了恩旨意,车马复行,不片刻到得金水河畔。此时天色将暮,御赐府邸张灯结彩,一众下人迎在门前。待车马到得近前,一众人等作揖、蹲身各自行礼。

    又是好一通忙碌,这才安置停当。

    略略小憩,备好的菜肴一股脑的上来,薛珣坐主位,孙碧瑶、孙紫筠、薛振锷陪坐,一家几口人围坐桌前。

    席间笑语盈盈,孙碧瑶起先还有些不自在,待薛振锷吵着要看一看幼弟,又见薛振锷好生逗弄了一番小薛钊,并无妒恨之意,孙碧瑶这才放下心事,随即愈发勤快的给薛振锷布菜。

    待酒至半酣,薛振锷说了会子山上趣事,突地想起好似少了一人,开口问道:“三姨,怎地不见晓蝶?”

    孙碧瑶脸色骤变,气哼哼的瞥了薛珣一眼,道:“此事二郎还是问你父亲吧。”

    薛振锷看向薛珣,薛珣苦着脸道:“二郎,说起来还是为父的不是。为父手下有一师爷,随着为父多年。此番为父进神京,白师爷不想跟从,为父便给其安置了个县丞的差事。

    那白先生推辞不受,只求为父将晓蝶赐下……你三姨问了晓蝶,那丫头只说全凭为父做主。这个……”

    薛振锷略略诧异,真是‘等闲变了故人心、却道故人心易变’。当日武当山上,晓蝶那丫头哭成个泪人,只求跟在自己身旁。怎么听薛珣的意思,这晓蝶改了心思?

    此时便听三姨轻咳一声道:“二郎,自你那书信送抵,晓蝶知晓你与栖霞公主之事,这丫头就一直魂不守舍。那些时日哭得眼睛都肿了……也是我着人看着,这才没出事。”

    薛振锷略略思量,当即想通此中缘由。驸马说着好听,实际就是天家的上门女婿。上门女婿还想纳妾?想甚地美事!

    恐怕晓蝶也是因此缘由,才会伤心垂泪了好一阵。薛振锷心中唏嘘,说到底他不是地道的此方土着,一些显而易见的问题往往会被其忽略。

    他叹息一声问询道:“那晓蝶如今过得可好?”

    三姨说道:“白先生年岁稍长了一些,倒是个体贴的,离去之前听闻晓蝶改了良籍,又怀了身孕。身边丫鬟去看了一番,说这丫头丰腴了不少呢。”

    薛珣以为薛振锷舍不得俏婢,沉声道:“大丈夫当以国事为重,不可耽于儿女私情。且世间出众女子何止千万?锷儿莫要执拗。”

    薛振锷眨眨眼,笑道:“父亲多虑了,既然晓蝶过的好,我只会高兴,又哪里会神伤?”

    顿了顿,薛振锷起身郑重稽首:“父亲、三姨,自我入得武当山,得师父、师门垂青,诸般天材地宝灌于身,绝了肺痈之症,而今略有所成。儿子不孝,此生失志修道,想的是得道飞升的大自在,还望父亲恩准。”

    薛珣怔了下,想着薛振锷或许是因自己身处风口浪尖,这才修道自保。他叹息道:“二郎,何至于此啊?”

    薛振锷笑道:“父亲,我方才说的全是真话。不信且看!”

    说着,薛振锷手掐法诀,剑指一点几上拨浪鼓,那拨浪鼓腾起来飞至乳娘怀中小薛钊头顶。薛振锷再以真炁牵连,那拨浪鼓自行左右摇摆,崩崩之声连绵不绝。

    小薛钊方才会说话,被那拨浪鼓引得连连拍起巴掌,坏笑不已,嚷:“哥……哥……好顽!”

    三姨孙碧瑶惊诧道:“怪道!锷儿竟真学得了法术!”

    小姨孙紫筠瞠目结舌,往日只见薛振锷早间习拳练剑,哪里想到真有术法在身?

    薛珣盯着那拨浪鼓半晌,才一字一顿道:“天生神仙骨?”

    薛振锷剑指一点,将拨浪鼓放在薛钊怀中,转身束手而立,言道:“正是。当日师父所言,并非夸大其词。”

    薛珣深吸一口气道:“锷儿既有这等机缘,为父断无不准之理。”

   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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